佛教提倡四大皆空,目的是要使人身心都能得到超脫,不為俗務所累。然而要真正做到四大皆空,卻是件非常困難的事。首先遇到的困難便是對身體的愛著。人只有一具肉身,死後便將化作泥土,誰不會對之加以細心的照料呢?然而,對佛教來說,這種細心的愛著正是障道的因緣,使人不能得到解脫。下面便有兩個講述身愛的故事。
據說,在南印度有一位世家公子,出家學佛已經多年了,卻對佛法還是摸不上門路,修行也就沒有什麽結果。為什麽會這樣呢?那是因為他太愛自己身體的緣故。每天他都要用凈水洗身多遍,然後又用蘇油擦身,生怕有一點不乾凈的地方。而且只要有一點活動,稍微出一點汗,他總是要徹底清洗一番,以防汗漬留在身上。這樣,他的時間幾乎都花在洗理上了,哪還有工夫修行呢?為了保證身體的營養,他每天還要選擇精美的食物,精工細作,細嚼慢咽,結果身體倒養得胖乎乎的,可修道的時間也就更少了。
這位公子眼看自己出家多年,仍不能成道,心中也很著急。後來聽說優婆逑多教化有方,他便轉到優婆逑多門下求教。
優婆逑多了解了他的情況後,便把他領到叢林中說∶「如果你一切都能聽我的,我可以幫助你成道。」世家公子看到自己仍有希望,連聲答應,保證按照優婆逑多的教導修行。優婆逑多於是使起障眼法,變出一棵大樹,讓世家公子爬到樹頂。等到世家公子爬上樹後往下一看,頓時驚呆了,樹下的平地已被優婆逑多變成了萬丈深淵,深不可測。這時只聽優婆逑多說∶「放開你的右手!」公子放開了右手。又叫∶「放開你的左腳!」公子放開了左腳。又令∶「放開右腳!」公子又放開了右腳。優婆逑多又道∶「左手也放開!」這下那位公子受不了了,大聲喊到∶「再放開左手,我會摔死的!」優婆逑多說∶「摔死就摔死吧,有什麽可怕的。你既然要成道,就該按我所說的去做。不然,你就樹上掛著吧!」世家公子沒辦法,只好雙眼一閉,左手放開,人便掉了下來。只聽「砰」的一聲,他落到了地面上,原來的萬丈深淵不見了。
經此一嚇,那位公子悟到人的身體實在不應愛著,原來是皮囊一具,由此克服了潔癖,能夠專心修道了。不久果然修成了阿羅漢果。這位公子冒著死的危險才剋制了對身體的愛著,可見身愛的難除了。
那麽,是否痛恨自己的肉身、不顧死活地拚命修習就能得道呢?佛教也不這樣認為。有一個故事說的就是這個問題。據說,南印度另有一位世家公子,出家多年,刻苦修道,清心寡慾。不洗身,不塗香,飲食也毫不講究。他心中所想的就是修行,趕緊扔掉身上那具臭皮囊。他對肉身可以說是痛恨到了極點,可仍然成不了道。怎麽回事呢?他也去求教優婆逑多。優婆逑多一看他瘦骨嶙峋的體形,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原來這位公子因為過分痛恨肉身,致使身體過分虛弱,精神也完全被痛恨所佔據了,反而成了修道的不利條件。優婆逑多於是派人准備好香湯、酥油、精美食品,給他洗了澡,塗了香,增加營養。等到那位公子身體康復了,就自然而然地成了道。
上面的兩個故事是截然相反的兩個例子,前者對身體過分愛著,後者則對身體過分痛恨,態度完全不同,結果卻是一致的,都成不了道。這就說明了佛教的一個道理——中道的道理。佛教初創的時候,印度社會流傳著兩種相反的人生觀和價值觀,一種是極端的苦行主義,另一種是極端的享樂主義。對佛陀來說,極端的享樂固然人所不齒,而極端的苦行也不是修道的途徑,二者都會把人引導到錯誤的極端中去。佛陀因而提出了中道的精神,反對一切極端行為,在苦行與享樂中間找到了一種均衡。這與我國孔子的中庸大致是一樣的。然而,無論是中庸還是中道,都是不易把握的。上面的故事便說明,人如能破除身愛固然非常之難,但要做到恰如其分,不至成為苦行卻又難上加難了。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