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曉嵐因果故事(7)

  謗人招報

  老儒生劉泰宇,名定光,以教書講學為生計。有一位浙江的醫生帶著他年幼的兒子流落到劉泰宇居住的村莊。這位醫生與劉泰宇一見如故,兩人相處得很要好,便毗鄰而居,情同骨肉。那醫生的小兒子聰敏清秀,很惹人喜愛,醫生就讓兒子禮劉泰宇為師,每日教習學業。

  這位醫生沒有別的親屬,臨死前把兒子託附給摯友劉泰宇。劉泰宇待那幼子猶如自己的兒子衣食住行,關懷備至。時至數九寒冬,夜間他便和那幼子睡在一個被窩裡,以自身為孩子取暖。

  這村裡有個叫楊甲的人平常蠻橫無禮,劉泰宇很討厭他。這楊甲記恨在心,就乘機造謠說:「劉泰宇把已故老朋友孩子摟在自己衣被裡,分明是把那孩子當孌童。」謠言飛傳出去,使劉泰宇有口難辯,心裡又氣又恨。

  後來他詢問這孩子的家世,得知這孩子有個叔叔在某一運糧船上,為押船的旗丁掌管文書及帳目。於是,劉泰宇帶領著這孩子來到滄州河邊,借了一間小屋住下來。每見河面上有浙江運糧船經過,他都一一呼叫,詢問有沒有某先生在船上。這麼打聽了幾天,終於找到孩子叔叔就把這可憐的孤兒給他親人孩子叔叔流著眼淚說:「我在幾天的夜裡就夢見兄長對我說:『侄兒不久就要回到你身邊。』所以我每天都獨自坐在舵樓上張望。兄長還說:『至於那個楊某的事,我已在閻王爺前把他發了。』這我就不兄長所說的是什麼事了。」劉泰宇雖然心中明了,但也不便直言。把孩子給他叔叔後,便鬱郁不樂地回到家中

  這位劉泰宇本是位迂闊拘謹的老儒,他平常愛惜聲譽,想到自己如今遭受這不白之冤,竟無以自明。因此憂鬱成病,含恨死去。他死後,每於燈前月下,楊甲經常看見他怒目而視。而那楊甲原是個粗野強悍的無賴漢,就連鬼魂現身,他也表現得毫不在乎。但沒過幾年,這楊甲也死了

  楊甲死後,他的妻子改嫁,留下一個幼年的兒子,倒也聰明清秀。後來這孩子村裡世宦之家的浪蕩子弟所引誘,做了受人玩弄的孌童。浪蕩子每天帶著他,公然招搖過市。見到此情此景的人,無不為之嘆息。

  關於劉泰宇的籍貫,有人說他是肅寧人,有人說他是任邱人,還有人說他是高陽人。到底是什麼地方人,使人難以斷定,但大概不出河間府以西這幾縣。從他的生平為人來說,也應該是位死後有資格祭祀於鄉間社廟裡的人吧!

  這事發生康熙年間。我的三堂伯燦宸公平時喜歡談論因果,他曾把這個故事講給晚輩們聽,讓大家引以為戒。久而久之,我早已忘了這事。嘉慶戊午(1798)年五月十二日,我住在密雲行帳,夜半醒來,忽然記憶猶新,又想起這個故事。感傷劉泰宇的姓名逐漸被人們所淡忘,到了灤陽後,我便立即把這個故事的大概記錄下來。

  惡墮為豬

  四川毛振(宣羽)先生說:有人走夜路,看見有位裝束像公差模樣的人,牽著一名披枷帶鎖的囚犯,坐在樹下。這走夜路的人似乎走累了也就在一大樹底下休息。那囚犯不住地流淚哭泣,公差模樣的人被他哭得不耐煩,不斷對他施以鞭打。

  這個行路的人看了於心不忍,從旁勸阻。那個里正白了他一眼,說:「你知道嗎?他是個極其兇狠而狡詐的人。他生前專門挑撥離間,陰謀傾軋,被他坑害的人,不下數百人!因此,陰曹判他七世托生為豬,要反復受屠宰之苦我是奉命押他去投胎的。這樣的惡棍,你還可憐他?」

  此人聽了這話,嚇得渾身打顫,趕快離開。再回頭一看,那兩個鬼也已經不見了

  善延子壽

  農夫陳四,有一年夏夜住在地頭窩棚里看守瓜田,遠遠看見柳樹蔭底下有幾個人影晃來晃去,懷疑有人來偷瓜,便躺下來裝睡,暗聽動靜。其中一人說:「不知陳四睡了沒有?」另一人搭腔說:「陳四呆不了幾天就得跟咱們一塊兒去了,有啥可怕的?昨天我在土地廟裡值班,看見城隍拘捕他的公文都送下來了。」又一人說:「看來你還不知道吧?東岳神君已給陳四延長了壽數!」

  眾人問:「這是怎麼回事?」那人說:「某家丟了兩千文錢,主人把一個婢女打了好幾百鞭子婢女還是拒不承認偷了錢。主人便把婢女父親找來嚴加訓斥。婢女父親非常氣憤,說:『生了這不爭氣的女兒,不如沒有。如果真是她偷了錢,我就繩子勒死她。』那婢女說:『我承認是個死,不承認也是個死,不如一死了之。』說罷,呼天搶地地號哭。

  陳四的母親見這個婢女無辜蒙冤,非常可憐。便悄悄地典當了自己的幾件衣物,換來兩千文錢,拿來還給主人說,『我這老婆子一時糊塗,見錢眼開,偷拿了你兩千錢。我以你有那麼多錢財,未必就能發覺。誰想到卻連累了這無辜的丫頭,我心裡既惶恐又慚愧。這些錢一文未用,特冒死來向你自首,免得結下來生的冤債。我這老婆子從今也沒臉再在你這兒呆下去,你就把我退了吧!』那婢女因而倖免一死。

  土地爺為嘉獎陳母不惜自污以救人的美德,特地向城隍打了報告城隍爺也為之感動,便將報告轉呈東岳神君。東岳神君查檢冊籍,發現老婆命中註定『老年喪子,凍餓而死』。只因她有這不惜自污以救人功德,改判她兒子陳四借來生壽於今生,以贍養老母善終天年。這批示在你昨天下班後才轉到,所以你還不知道呢!」

  陳四對母親因偷錢被辭退一事,始終耿耿於懷。聽了小鬼們的一番談論,心中才豁然開朗,從此對老母親更加敬愛。過了九年,陳四的母親壽終正寢。喪事辦完不久,陳四也無病而逝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