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佛在王舍城的精舍。正是吃飯的時間，佛帶領比丘五百人、菩薩和優婆塞(在家學佛居士)一千人，都持著供養具走出王舍城外。城外有一顆很粗大的樹，枝繁葉茂，紅色的花果，味道甜美，樹下寬廣平坦，有具集的石凳為座，佛想在此休息，優婆塞們為佛鋪好坐席，佛就坐下來，弟子菩薩們，也都坐下來。這時有位新出家的比丘名叫見正，心中有疑惑，正暗自想道：「佛說人有來生後世，可是人死後都沒有返回來報告的，怎麼知道確有其事呢?我應當請教佛陀。」
他還有沒開口，佛早已經知道了，佛就先發言說道：「弟子們，這棵大樹本來是一顆種子，體質微小，卻生長為巨大的樹，枝葉能覆蓋你們所有的人。本來在種子的時候，並沒有樹根、樹榦、樹葉和果實，由於水、土、溫度、空氣等各種因緣的作用下，才發芽生長，開花結果，不斷超過原來的樣子長成大樹，覆蓋的范圍十分廣遠。最初叫做種子，後來長芽，後來長樹榦，後來長樹葉，後來開花，花又結果，不斷變化，雖已不是原來的樣子，但不離原來的樣子，名稱也在變，終於長成大樹。樹又結果，果又長成樹，隨著歲月的積累，這樣的變化沒有窮盡。」
佛問弟子們：「如果把花果樹枝樹榦樹根，再變回原來的種子可以嗎?」
弟子們都回答：「不可以啊，原來的種子已經變化了，不能變回去了。樹越來越衰敗，種子又再生，這是無窮的變化，最終都會老朽，不可能再變回到原來的種子了。」
佛告訴弟子們：「生死輪回也是這樣，識神是緣起，緣起因為無明愚痴，無明愚痴就會貪愛。無明愚痴就像那樹的種子，種子雖小卻能長成大樹。因為無明愚痴導致產生了各種因緣，各種因緣的本源都是由無明愚痴而生起，無明愚痴生出『行』，『行』生出『識』，『識』生出『名色』，『名色』生出『六入』，『六入』生出『觸』，『觸』生出『受』，『受』生出『貪愛』，『貪愛』生出『執取』，『執取』生出『有』，『有』就會導致『生』，『生』就會『老死』，合為十二因緣。於是有了身體，有身體就應當有老死，所以識神輪轉變易，隨著善惡業而去投胎，又更換父母，又更換形體，又更換六根(眼耳鼻舌身意)，又受新的境緣熏染，又有新的苦樂，又有新的風俗習慣，全都不是原來的樣子，更不可能再回到過去。因為不記得過去世，所以新的所見所聞，以為實有以為常有，把當下的事物看作真實，以為沒有前世後世。識神的流轉遷徙，是隨善惡行而有變化的啊，識神已經流轉，才有更換父母，才有更換新的身體，才有更換六根，才有新的熏染，才有新的苦樂，才有新的風俗，也就不記得過去世，也不可能回到前世的身體、習慣、環境，猶如大樹不可能變回種子一樣啊。」
見正比丘聽完佛的話，從坐中起來禮拜長跪，向佛說道：「我還有不明白的地方，就想在今天把愚痴的問題都擺出來，願佛慈悲憐憫我們，為我們解答清楚。我有生以來，見到死去的人不少，比如父子兄弟夫妻親人外人，或者朋友相互憐愛的，或者仇人相互憎恨的，他們死後的識神，都沒有回來當面報善報惡的，為什麼呢?識神被什麼障礙隔斷，而不能當面回報呢?願佛分別解說，使我們解除疑惑見到真諦。」
佛對比丘們說：「那識神無形無相，至於識神的流轉遷徙，是隨善惡業而有變化的，如果生前造作福報，識神就隨福報轉生，也不能回來報知活著的人，為什麼呢?譬如冶煉家煉礦石成鐵，成鐵後再鑄成鐵器，已成鐵器還能復原為礦石嗎?」
佛說：「識神離體，住在中陰身，就如礦石已煉成鐵，從中陰身轉受新的形體，就如鐵已鑄成鐵器，原來的形體就消失改變了，不能再回到過去的狀況，為什麼呢?行所造的善惡因，識神就要去受善惡的果，因果的變化，就如礦石成鐵。修行五種善(五戒)，來世再得人身，就會另有父母，有了新的父母，識神便有六種隔斷：一是住在中陰身，不能復還前身;二是投入母胎中有入胎之迷;三是出胎時受壓迫的疼痛而忘失以前的識念;四是出生後舊的識念滅失，又生起新的所見所想;五是出生後就要需求食物，因貪食所以舊的識念斷滅;六是慢慢長大，受到新的境緣熏染，舊識忘失不能復還。弟子們，譬如商人周遊四方各國，有各種苦樂經歷，如果心裡回想東方國家的經歷，有了這一方的念頭，其它三方的念頭就不會升起了。識神因為有這六種因素，隔斷了前生後世的記憶，不能恢復為原來的樣子，就如種子長成樹，礦石煉成鐵，早已面目全非，所以不可能再回來報告。」
佛說：「又譬如制陶家和泥土製作陶器，用火燒土成瓦，能使瓦再還原為土嗎?」
弟子們都說：「真是不可以啊。泥土經過燒煉，已變成瓦，瓦不能再還原為土了。」
佛說：「弟子們，識神流轉遷徙，隨善惡業的因果受報，就如泥土燒成瓦。一般人沒有修行功夫，就不記得過去，不能再回來報告了。比丘啊，又譬如一顆幾十圍的大樹，能工巧匠把它砍下來，製作雕刻成種種精巧的器具，如果有人想把這些精巧的器具都集合起來，用技巧還原成大樹這是可能的嗎?」
弟子們回答：「實在不可能啊。樹已砍斷破壞，全部雕刻，枝葉枯朽，不可能集合還原成大樹了。」
佛說：「弟子們，識神在這一世行善行惡，臨終識神轉移，隨業力轉受新的形體，所見所做，都不是原來的身體，不可以還原，不能再回來報告，就如大樹已斷不能集合還原使大樹再生一樣。」
佛說：「又譬如化工師燒砂石為紅色顏料，再轉為白色，再化為水狀。弟子們，想要紅色顏料變回砂石可能嗎?」
弟子們回答：「不可能啊。燒砂石已經起了變化，不可能再變回砂石了。」
佛說：「生死輪回也是這樣。一般人沒有修行，沒有清凈法眼，身體死了識神就離去了，隨善惡因果的變化，轉世受報有新的形體，前世後世已經不同，又經過母胎，所見所習也都不同，不記得過去，就如砂石燒成紅色顏料，不可能再變回砂石了。」
佛說：「弟子們，又譬如水在圓的瓶中，水的形體也隨之變為圓形，轉到方瓶中，又變為方形，大的小的彎的直的，都是隨著水的處境而變化的。弟子們，生死輪回也是這樣。識神本來是沒有的，根本沒有固定不變的形態，是隨著所造的善惡因果而去受報的，黑的白的長的短的，苦的樂的善的惡的，都是隨善惡因果變化的，就如水在各種器具中形態各不相同一樣。或者做人時造了惡，墮落為畜生，那是應該受丑惡形體的果報，當然不能再回來報告啊。弟子們，譬如蝮育(蟬的幼蟲)生在土中，不能出聲不能飛，但時節一到，轉化為蟬，飛到樹上，就鳴叫不休。」
佛問弟子們：「能夠讓蟬回到土裡還原為蝮育嗎?」
弟子們回答：「實在不能啊。蝮育已經蛻變，脫離陰暗來到光亮處，身體形態變化不同以前，然後會死亡，或者被鳥類吃掉，不可能還原為蝮育了。」
佛說：「弟子們，生死輪回也是這樣。命終身死，識神流轉遷徒，更換了新的身體，受五陰(色受想行識-人身五種要素)的迷惑障礙，見聞習慣各有不同，那新身體也同樣會老死，不能還原，不能再回來報告啊，就如蟬在樹上不可能再還原為蝮育一樣啊。」
佛告訴弟子們：「又譬如一段生肉，過了很長時間不吃，就會腐臭生蛆，想把它還原成鮮肉可能嗎?」
弟子們回答：「確實不可能了。肉已經腐臭，不能還原成鮮肉。」
佛說：「生死輪回也是這樣。一般人在世間，心念有惡，語言有惡，身行有惡，死後識神流轉遷徙，墮落地獄，或轉為畜生，或轉為魚蟲，所受輪回因果各有差別，不與從前相同，被罪業的羅網籠罩蒙蔽，不再記得過去，不能再回來報告，就如那臭肉不能再還原成鮮肉一樣。」
佛告訴弟子們：「又譬如沒有月亮的夜晚，將五種不同顏色的東西放在黑暗中，即使千人萬人，在暗夜中辨認，能有一人分別出青、黃、赤、白的顏色嗎?」
弟子們都說：「就是讓巨萬億的、無量數的人，在暗夜中來辨認，也看不到什麼，何況分別五種顏色呢?」
佛說：「如果有人，用火炬照亮，那麼在火光中察看，能看出來嗎?」
佛說：「如果愚蠢的人，背著火光，在幽暗中，而且距離很遠，想看見五種顏色，這樣可能看出來嗎?」
弟子們回答：「愚蠢的人背明向暗，越向前越黑，永遠也看不見顏色啊。」
佛告訴弟子們：「人的生死輪回也是這樣。一切的人民，包括昆蟲等低小的動物，已經轉受新的形體，被幽暗的愚痴蒙蔽，沒有修行，沒有修身養性，沒有得到慧眼，卻想知道生死輪回的去向，卻想識神回來報告，就如在沒有月亮的夜晚，卻想辨認五種顏色，終歸是看不見啊。如果能修持經戒的三十七道品，保持正念，清凈梵行，就如跟隨舉持火炬的人分辨五種顏色一樣。人能依佛法的教導，就能了脫生死，完全可以看到眾生的識神輪回往來所墮落的地方是善是惡。就如火炬照亮顏色，都是清晰可見的。一般人從來不修身正意，違背經戒，隨流入俗，任意妄為，割斷正法，不相信不樂從，不肯奉行，就如愚蠢的人背明向暗，迷濛越來越深，終究不會有了悟生死輪回真相的時候啊。」
佛告訴弟子們：「可不要相信你們自以為是的愚痴想法，而不相信真正清凈的佛法，結果自作自受墮落地獄，遭受不必要的痛苦。所以我用譬喻，來解除你們的疑惑，你們就能不斷努力奉行經戒，牢記在心中。」
佛告訴弟子們：「人在這世間有了身形，肉眼所看到的事物，父母親屬等，明明白白，然而不能再認知前世是從哪裡來的。那麼今生老死後，往生到後世，再受新的身形，也是不能認知今世的事啊，為什麼呢?一生一死，識神轉移變遷，經過十二因緣，其中無明愚痴是主要的，懵懂暗鈍，轉生就不知道過去世了。弟子們，譬如煮練白絲，染成別的顏色，青、黃、赤、黑，改變了本來的樣子，不能再還原了啊。生死輪回的轉變，也如白絲染了顏色。識神沒有固定不變的體相，隨善惡業的變化而變化，沒有清凈法眼，不能知道過去世。心意的法則，動念就有因，人在一世中，心念有萬種，善念惡念受報不同，受新報所以舊報滅了，生死輪回的法則，當然是愚痴無明的常態啊。如果想了知一切生死輪回的因果由來，應當修學身心方面的道德品行，深入到清凈中，思維本來的面目，然後達到開悟，如夢中醒來一樣啊。」
佛告訴弟子們：「識神是愚痴無明的。生時造下善惡業，死後去受果報，隨善惡因果而有形跡。就如火因木柴燃燒而見形相，木柴燒盡火也就滅了。意識無善無惡行跡也就無所見。沒有得道的人，沉淪在生死輪回中，也見不到過去世。譬如很髒的鏡子，污垢蒙蔽，拿來照自己的臉，是根本看不到的。意識污濁蒙蔽，生死流轉遷徙，充滿了慘痛恐懼，被禍福所牽制影響，不能再知見過去的事，就如照那很髒的鏡子一樣。又譬如深邃混濁的水，其中雖然有魚蟲，也同樣看不見。生死輪回的錯綜複雜，妄想雜念障礙了智慧，轉生就忘掉前世，也如同混濁的水看不見魚蟲一樣。譬如黑夜閉著眼睛行走，什麼都看不見，生死的暗昧，是隨禍福流轉，或喜或惱，都被牽制，不能了知過去世，如黑夜閉眼是一樣的。」
佛告訴弟子們：「如今我已成佛，慧眼清凈，一切眾生的生死輪回，三界(欲界色界無色界)中的識神來來往往，佛都是知道的。譬如水晶、琉璃、寶珠，用彩色絲線貫穿，各種顏色都看得清清楚楚。佛看眾生的生死輪回，就像看彩色絲線貫穿的寶珠一樣。譬如純凈的水，清澈見底，其中的魚蟲，都清晰可見。佛看眾生的生死輪回，就像看清水中的魚蟲一樣。譬如一座大橋上，行人來往不斷，佛看眾生的生死輪回，就像看橋上的行人一樣。譬如在高山頂上能看得很遠，佛的心意也很高遠，能了知一切眾生的生死，沒有不能分別的。」
佛告訴弟子們：「你們應當隨順我的教導，可以完全了知千萬億大劫生死輪回的事。應當修持三十七道品：即四念處、四正勤、四神足、五根、五力、七覺支、八正道，清除意識上的染污，消滅貪嗔痴三毒，疑惑無明瓦解消散，得到佛一樣的智慧，便知道過去未來的事。如照視明亮的鏡子，一切都可以看得明明白白。」
佛告訴弟子們：「世間的人造善惡業，死後轉到下一世，也都是互相有報應的，但是一般人沒有得到清凈的法眼、慧眼、佛眼，所以不能看見不能知曉，不記得原來的面目。由於識神有六種隔斷(前面說過)，只憑肉眼，看不見報應的根本，就胡妄認為沒有因果報應啊。那沒有得道的人，常常是胡作非為，淹沒在愚痴中，生死輪回，轉受新的形體，肉眼迷惑，離開舊體受困於新體，被四痛(生老病死)所擾亂，終究無法知道識神隨善惡業所受的報應啊。使得現世的人，或享受福報，或遭受禍殃，或相互憐愛，或相互憎恨，這些就是過去世善惡業所報應的結果。因為沒有清凈的法眼、慧眼、佛眼，不能見不知曉，就更加愚痴迷惑。一切的人已經生到這世間，本來很痴迷，又沒有清凈的修行，而想要知道前世的事，得到識神的回返報告，譬如沒有手想寫字沒有眼想看書，是不可能的。所以佛出現在世間，演說經道，目的是開解人的智慧。想要真正知道識神的來往去向、生死輪回的受報所在的人，應當隨順佛的教導修持三十七道品，達到智慧的開啟，調整身心，約束意念，證入奧妙的三昧禪定，才可以了知，識神的受報、來去如何啊。你們各位弟子，應當努力勤學修身正意，徹底了悟世間因緣，一旦起煩惱就要滅除它，不被境緣干擾延誤，堅固自己的正信正念，這樣的不休止不懈怠，你們的疑惑，就一定能夠解除了。」
佛告訴弟子們：「識神是有名稱沒有形相的，隨善惡業的變化而變化，依四大(地水火風)因緣和合為體。初生時身形很小，六根(眼耳鼻舌身意)的功能不健全，見識也很少，認知事物還不夠。隨著年齡慢慢長大，六根的功能漸漸完備，識神也隨著身體的變化，種種貪慾的熏染，越來越熾盛，直到衰老，四大和合的身體開始病弱朽壞，識神已不清明，六根已經衰退。在這一世中，因為無常的變化，很難回到從前，一生所受的熏染，年老也都會忘掉，何況是前世呢?投胎轉世有隔陰之迷的遮障，沒有修道，各種愚痴的染污，想要見到識神的來去，回來當面報告，是不可能的。一般人沒有修道的功夫，而希望知道宿命中的事，就譬猶如在黑夜裡穿針引線，水中求火，終究是不可能的。你們各位弟子，應當努力勤奮修行經戒，深刻領悟生死大事，明了生從何來，死歸何處，被什麼因往來，被什麼緣牽去。認真思維空無之法，達到清凈無染，疑惑自然開解了。」
佛講經說法完畢，見正比丘等五百人，以及優婆塞們，都證得須陀洹果(小乘佛法的初果聖人)，菩薩們證得不傾回三昧境界，各自起身繞佛三匝(對佛禮敬)，跪拜頭面著地，作禮完畢後，都隨佛返回精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