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高僧,或者是古佛再來,或者是菩薩示現,但都常以凡夫自居。絕對沒有自己說我是佛,是菩薩的。因此,《楞嚴經》說:「我滅度後,敕諸菩薩,及阿羅漢,應身生彼末法之中,作種種形,度諸輪轉。終不自言我真菩薩,真阿羅漢,泄佛密因,輕言未學。唯除命終,陰有遺付。」印光大師遵循佛、祖芳規,雖本地不可思議,但自隱實德,以凡夫和粥飯僧自居,凡有筆墨文字,都署常慚愧僧釋印光。
印光大師數十年如一日在法雨寺潛修密證,每年秋季到次年春季打念佛長期。1900年前後,他和諦閑大師同時各自閉關專修。他在信中與諦閑法師交流念佛體會說:「光自出家以來,即信凈土一法。但以業障所遮,二十年來,悠悠虛度。口雖念佛,心不染道。近蒙法師訓勵,誓期不負婆心。無奈昏散交攻,依舊昔時行履。因日閱十餘紙凈典,以發勝進之心。至寶王隨息法門,試用此法,遂覺妄念不似以前之潮湧瀾翻。想久而久之,當必有霧散雲消徹見天日之時。又查文類,聖賢錄,皆錄此一段。因悟慈雲十念,謂藉氣束心,當本乎此。而蓮宗寶鑒亦載此法。足見古人懸知末世機宜,非此莫入,而預設其法。然古人不多以此教人者,以人根尚利,一發肯心,自得一心。而今人若光之障重根鈍者,恐畢生不能得一念不亂也。故述其己私,請益高明。當與不當,明以告我。光又謂只此一法,具攝五停心觀。若能隨息念佛,即攝數息念佛二觀。而攝心念佛,染心漸可斷絕,瞋恚必不熾盛,昏散一去,智慧現前,而愚痴可破矣。又即勢至都攝六根法門。愚謂今之悠忽念佛者,似不宜令依此法。恐彼因不記數,便成懈怠。有肯心者,若不依此法,決定難成三昧。法師乘願利人,自雖不用,當為後學試之,以教來哲。若是利根,一七二七定得一心。縱光之昏鈍魯劣,想十年八年或可不亂矣。」
周孟由居士寫信勸大師證念佛三昧,其時大師可能早已證了念佛三昧,不過大師仍不顯露,在回信中說:「印光宿業深重,初生半載,病目六月。號啕哭泣,除食息外,了無一刻止息。其痛苦不知其何如。幸承夙善根力,得見天日,實為萬幸。成童受書,由宿業引發,致服韓歐闢佛之毒。繼則深自省察,自知慚愧,歸命三寶,出家為僧。若非三寶冥垂加被,使我自省。則當今之時,久在阿鼻地獄,受諸劇苦。何能與諸君子指東話西,論自力他力,以期同證真常,誕登覺岸乎哉。其七期已滿,三昧未成,一由夙業深重,二由精神衰頹所致。然佛固不見棄於罪人,當承茲行以往生耳。」
大師一生幾乎從不顯露自己所證境界,一來是因為歷代凈土祖師的芳規,只教人用功方法,而不顯示用功得到的境界。個人的用功境界帶有個人的個別特點,說了對人有損無益。同時也是為了防止學人妄求境界,著魔發狂。二來佛經防止泄佛密因,若顯露自己是證聖果的聖人,將無法在世間安住。
不過大師在與高水平的師友來往中,對自己的證悟還有有所吐露的。民國八年初(陰歷十二月初四 ),大師收到高鶴年居士來信,知道高居士在陝西華山。大師回信,先談了《印光法師文鈔》的排印情況,「光見類管窺,學等面牆,由閣下多事,惹起徐蔚如,周孟由,張雲雷等,播揚丑跡,殊深慚愧。去秋鄉人王幼農來山,見其蕪稿,遂欲出資刻板。光以蕪穢不堪傳世固辭。今春蔚如排印五百本,於三月下旬來山,又持其餘蕪稿,在京編排,刻木版,大約明年夏季,或可完工。幼農雖知蔚如已刻,仍欲為刻,當於二書告竣之後刻之。今夏五月,蔚如所印蕪鈔,有人持至安徽迎江寺,監院竺庵師,馳書言欲刻板,並要其餘底稿。光令遲至明年京板刻好,印出當即寄上。光數十年來,印光二字,不敢露出。因閣下多事之故,致令賤名劣作,遍刺雅人耳目,愧何如之。」在這封信的最後,大師述懷談了念佛七中的體會:「去歲妄企親證念佛三昧,而念佛三昧,仍是全體業力。今年自知慚愧,於九月半起七,至明春二月底止,念佛三昧,不敢高期。但企懺悔宿業,令其凈盡耳。誰知宿業,竟與真如法性,同一不生不滅。佛光普照法界,我以業障不能親炙,苦哉苦哉,奈何奈何。書此愚懷,以期知己者代我分憂而已。」
《印光法師文鈔三編》的編者羅鴻濤居士給這封信加了一個按語:「謹按雲棲遺稿有偈雲,二十年前事可疑,三千里外遇何奇,焚香擲戟渾如夢,魔佛空爭是與非。憨山大師說,此是雲棲老人悟道偈。今大師親見宿業與真如法性同一不生不滅,竊謂即此偈意歟。」認為大師「誰知宿業,竟與真如法性,同一不生不滅」的話跟蓮池大師的悟道偈意思相似。
永嘉禪師在證道歌中說:「絕學無為閑道人,不除妄想不求真,無明實性即佛性, 幻化空身即法身。」那麼印光大師「誰知宿業,竟與真如法性,同一不生不滅」不正是他證悟佛性的吐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