葯師山黑色的巨龍
隨著這塊凈土的成長,這條葯師山通往外面世界的道路也逐漸脫胎換骨,由原來的黃泥土路一變為小石頭路面,最後再變成眼前這條烏黑的柏油路,黑色發亮的柏油路就像一條巨龍,把頭伸進小溪中啜飲著清涼的澗水,而它那細長的身軀彎彎曲曲的一路盤旋到遠處高高的山頭上,它的尾巴就延伸到路口的上坡處‧‧‧‧‧‧‧‧‧‧
在八月里炎炎的日頭下黑色發亮的柏油路就像一條巨龍,把頭伸進小溪中啜飲著清涼的澗水,而它那細長的身軀彎彎曲曲的一路盤旋到遠處高高的山頭上,它的尾巴就延伸到路口的上坡處,望著山中的巨龍我思緒不禁回到以前還是黃泥土路的年代,在那個上坡的道路上,我似乎又看見大夥在雨中推著輪胎沾滿黃泥而上不了坡的車子,一張張年輕的臉上都濺滿斑斑的污泥,但依然是滿山滿谷的歡笑。我似乎再一次看到木工開著那巨無霸的四輪傳動車,發出巨大吼聲,那些在泥土中動彈不得的小姐車就隨著那長長的拖車繩索緩緩的爬上山坡。這條巨龍給早年上藥師山的佛弟子們帶來很多不可磨滅的畫面,是辛苦也是歡樂,但畢竟這一切都走入了歷史,這也是無常,是佛陀說的真理。思緒又再往時光的過去推移,在八十年三月里的一個日子,在決定離開想要出家落腳的老善覺寺後,我第一次來到這塊周家捐贈的土地上。那是個微微細雨飄著薄霧的天氣,我背著越戰時美軍用的背包,腳上穿著長筒的雨靴,眼前所見只是一片青黑色張牙舞爪的蔓陀羅樹,還有鋪滿地面的野薑花,中間夾雜著朦朧灰白高過人身的野草。這是一個毫無人間氣息的幽谷,四周的山頭霧氣蒙蒙一片神秘。唯獨掩蓋在蔓陀羅樹林的溪水聲畫破山野的孤寂。我舉目四下搜尋想找一塊空曠的地方以席地而坐。但這荒野畢竟是青綠植物的子民,它不必為我這個不速之客准備什麼,當然也就不會讓我有個空間可以舒適的享用一頓午餐。我只好委曲自己,就在細雨中站立著吃下幾片干麵包再喝幾口清水,這就是這片大地給我第一次的招待。也許是菩薩在暗示我:菩薩道上是不會有自己舒適的空間,好位子永遠是其他眾生的,在這片荒野上我想到未來,知道這是一條艱苦的路,心中只有求佛菩薩慈悲給予信心與助力,就一切隨緣吧。
在以後的一段日子裡,星期假日我常會背起登山裝備,開著車子來到內柑腳,走過泥濘不堪的荒廢稻田,然後攀上山稜再下到溪邊的小塊土地上,在那裡用開山刀劃開野薑花鋪滿的大地,我有一個竹子做骨架,用塑膠布搭蓋的「工寮」。在這工寮里我可以避個小風雨,也可以睡個小覺或燒個飯吃。在記憶里,這個工寮最後還蓋上了兩位表哥辛苦由山下背上來的帆布,這是令我很感動也很感謝的一件事,有一天這個工寮還來了一群人,包括一位黃教的「活佛」還有一位有名的風水師,他們都贊嘆此地的好風水。在那些日子裡,我有時由「工寮」出發在蔓陀羅木掩蔽的溪水中鑽行,有時在昏暗的竹林里蛇行,心中只為找尋周家的老農舍,地主曾說那是一間石頭造的三合院,但確實位置已沒有人知道,畢竟他們離開這片土地已數拾年,記憶中的山水早已不再。我雖手上拿著地圖,但竹海茫茫,石屋何在?幾個月的時間過去,偶而會在竹林蔓草間找到一些廢棄的房舍基石,但卻沒有地圖上的田地,我知道周家的老農舍尚未出現,必須再努力去搜尋。有一天接近中午,仗著強烈的陽光壯膽,我朔溪往上游更深的密林走去,我看到右側有一條小路痕跡,爬上去後就一路揮著刀過了一片密林,我看到兩塊如茵的草地(現在的觀音殿),看看地圖比比指北針確定了方位,終於我找到了渴望已久的周家祖屋。這是一座沒有屋頂只有石壁的老屋,屋內伸出很多蔓陀羅,雜草叢生加上附近密不透風昏暗的竹林,這座石屋顯得有些陰森。老石屋後來在怪手的揮舞下被剷平,石頭就堆在今日「月池」的後面,老石屋也蓋了今日的葯師殿,「日池」是過去的豬舍,真是蒼海桑田。
由老石屋開條路到外面的世界是我的第二階段的計劃。從地圖上著手研究再去找一些當地的老人家當「顧問」,在這些老當益壯的前輩們揮著山刀相助下,我們走了一趟沿溪而行的「保甲路」,這是當年周家子弟出入到平溪的道路,在這條荒廢得幾乎被雜草佔滿的道路上,我們可見處處的岩壁與腐朽的斷橋,要想開闢這條老保甲路到葯師山所需的經費不是我們可以承擔的,於是我決定放棄這條已有的老路。當時有的經經費只有兩百多萬,我們必須找出一條沒有橋樑且不用開挖峭壁的道路。於是與兩位表哥決定由平湖村往雙溪去的產業道路上去看看這塊大地的另一個方向,下了車我們爬到山林的最高點,山景美極了,左側山腳是柑腳翠油色的稻田,點綴著農舍幾間,往前應該是周家土地的所在方位,但茫茫的群山與樹海,何處方能到老石屋,我又茫然了。更糟的是這一次上山居然迷路了,對於登山老手的我而言,真是不可思議,這只是一些小山頭而已!在山中徘徊直到烏雲起來,天色也漸暗,山雨又開始下著,正在仿徨無助時村長老周居然由轉角處突然出現,高興極了,我問老周怎麼會上山,他說久未見到我們下山於是就上來看看,意外的碰到我們,真是菩薩保佑。在這一次的試探後,我再詳細研究地圖並請教南山村的一些前輩,我們很快決定請工人,沿著稜線的山坡以山刀打通一條小路直到周家老屋附近,用了五萬多塊錢的代價我們成功了。接著我們請人從事道路開挖的測量工作,完成後就把資料交到鄉公所由他們去發包施工。那個時間大約在八十一年四月前後。到這一年的七月道路終於開始開挖,怪手隆隆的聲音震撼這片大地,寬大平整的泥土路面逐漸伸向這片處女地,在九月底雨季到來之前,這一條三公里長的泥土路終於大功告成。
這條黃泥土路使葯師山這片土地改了頭換了面,道路的空曠使這片土地與世隔絕的孤獨感覺從此走進歷史,蠻荒的大地從此將遭受文明世界的洗禮。我的吉普車首先駛進了這片土地,然後營帳、發電機及各種機械工具都來了,接著第一批佛弟子開著轎車也上山了,於是在大家的努力推動下,建了工寮,然後建了觀音殿也蓋了兩座涼亭,一切就緒後,大夥兒到老善覺寺恭請了准提菩薩下山,就這樣山中的這一塊凈土逐漸形成了。隨著這塊凈土的成長,這條葯師山通往外面世界的巨龍也逐漸脫胎換骨,它由原來的黃泥土路一變為小石頭路面,最後再變成眼前這條烏黑的柏油路,這條承擔過重責大任的道路把葯師山由世外凈土帶入紅塵滾滾的世間,也使葯師山的修行者走進永不回頭的菩薩道。這條躺在山中的巨龍將伴隨著葯師山在佛菩薩護佑之下接受芸芸眾生的洗禮,承受芸芸眾生的重擔,扦默默地望著無盡的夜空,永不後悔。間行菩薩道。最重要,也是筆者修行的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