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敦巴仁波且傳略
陳士東
仲敦巴仁波且姓氏曰仲,全名仲敦巴·嘉瓦郡乃,意為「勝生」。仁波且於木蛇年(1005年,宋景德二年)生於藏北念青唐拉沃雜傑莫地方(即堆隆菩,在今拉薩西北堆隆德慶縣)一個富豪人家,屬羊協氏族。父名達松格顯,有的史籍稱庫堆薩季瑪。仁波且幼年喪母,其父續娶,他與繼母不和,繼母常欺負他,如一次繼母擠乳,他打牛,牛走乳倒,遭繼母痛打一頓。仁波且雖幼,然心智殊特,自思雲:「於此爭鬧,不如他往為樂」,遂離家出走。幼年在許(今朗縣)地方學藏文,後遷居到康區去,在半路上遇到正要到尼泊爾去的康地大德賽尊,見後生信,就在路上拜他為師,時年仁波且十五歲。後此大德至跋薄,住一年而回,又相會於玉如,仁波且請求隨行左右,大德告其:「汝明年可隨康地商來,若今引去,恐他人謗為竊幼童子也。」次年十七歲,隨商人至康地,賽尊把他帶到了自己家裡,他對賽尊勤謹侍奉,為他做放牧、推磨等農牧業生產在內的各種活,還努力向他學法,依止上師十九年,善巧顯密諸法。後於一日,與諸學者談論法義,智勝一切,法增居士之名,遂遍聞於康藏。但這時他並不以此為足,自思雲:「得此難得有暇圓滿之人身,必須修一真實佛法。但現所學者,是何境界,須再學否?要請問印度大善巧者,而請問須能自問不用譯者為好,遂依印度三藏法師彌底(即聲刺或名念智法師,此師功德甚大)學梵語文、印度聲明學,仁波且後來通曉梵文,皆是上師班智達彌底的功德。
後聽說阿底峽尊者到了阿里,他歡喜無量,於彌底班智達處得聞尊者之名時,就情不自禁慾往依止。對他要去阿里向尊者學習之事,賽尊是非常贊同的,為他准備了牲口、行李、書籍等,送他上路,這年他三十八歲,臨行前,賽尊大德告曰:今可與父相會(授記必會投到尊者門下)。他自北路行,至前藏場喀梭曲時,以法教化此處之官,其供養熱振地方寺廟,請求留此受供養。仁波且雲:「汝可改此惡行,建設弘法處所,明年有善慧譯師至,可請其弘法。我今無空,須急往阿里謁大善巧者,待我回時,當受汝施,更當於熱振建寺也」。仁波且行到拉薩附近的彭域時,遇到魯梅十人中一人的弟子--噶瓦·釋迦旺秀,仁波且告訴他,自己要去請尊者。釋迦旺秀很贊成,於是二人商定,如尊接受邀請,願意到衛藏來,就由仁波且寫信回來,請釋迦旺秀和衛藏各地方領袖人物商量,共同迎尊者。水羊年(1043年)初,他到達布讓加香,遇到正准備經尼泊爾返回印度去的尊者,仁波且見到尊者那年他三十九歲,尊者已六十一齡。尊者因離印度來藏時與印約定三年後返回,此時已到期限,為不違約,准備返印,然在他內心也是亦未決定要走,因尊者在被迎請到西藏弘法的前夕,曾祈請本尊聖救度母,以觀徵兆。度母懸記雲:「一般和個別的一切事業,都有很大發展。特別是依託一位在家居士,將有大的利益」。度母又指示去請問空行母,空行母亦謂若往西藏當有益於正法,特由一居士得獲利益。而仁波且正是菩薩所指示的那位居士,他曾依賈地漾勒波受五戒,系居士身,以有特別緣起,供藍布猞猁袍子,以衣帶圍繞六匝,錶行六度(菩薩度生的六種方法),仁波且是觀世音菩薩化身,曾多次幻化身入印度,以協助尊者入藏。康區喇嘛得知尊者到藏地後,一致向尊者推薦他,另一方面,在仁波且未至之前一日,尊者得綠度母指示,謂心傳弟子的大居士將到來。尊者乃嚴整以待,先陳密集金剛壇城圖以待灌頂,然自朝至暮尚未見至,弟子輩不禁暗中私語:「難道度母戲語耶?」尊者起座出外散步,果遇仁波且至,仁波且以其所證悟請教尊者,尊者以手加額謂:「此為最善」,贊嘆不已。仁波且也十分敬佩尊者才學,認定尊者為自己終身之上師,遂叩求尊者收攝,尊者見其根性不凡,求法懇切,遂應允之,二人一見如故。仁波且對尊者作了極大供養,不僅供以世間各種財物,且身口意都聽從於上師之教導,尊者作吉祥贊贊之,乃命入壇城中,為授密集灌頂,做大加持及授傳承,另外還授文殊金剛聖像一尊,此像最有加持,為西印度王送來者。當日尊者之施主,供仁波且酥油一塊,他化而注為通宵燈,供於尊者像前,自此以後,乃至尊者圓寂,此燈不滅,這個緣起實在很好,次喻仁波且能得尊者之法脈,能令法燈常明,另一方面,也說明尊者之大法會常存於世,照耀世間,如論中所說「但有講說者,此便住世間」。仁波且為了轉移尊者返國之行,向尊者等一行人介紹並盛贊了拉薩、山南等地道場殊勝,僧侶眾多,包括桑耶寺在內的各大寺院情況,並說明那裡數千名僧人都迫切希望尊者前去傳教。尊著聽了很高興:「這麼多修梵行的,在我的家鄉也沒有,其中一定有大阿羅漢。」說完向東方頂禮,改變了返印計劃,決心本著弘揚佛法的心願,應允接受邀請。仁波且恐中途生變,立即寫信給前藏僧眾中的釋迦旺秋,此信名《寄藏中諸師友書》,該書系一封頌體書信,計有十七頌,書中有「形如大車輪,南瞻部洲中……」等詞句,依照書中示意,催促藏中師友們使他們秋季以前趕來迎接。釋迦旺秋將這一消息告知魯梅四柱弟子之一--主持傑拉康寺的尚那囊?多傑旺秀及其他有關人士,並和衛藏各地方勢力共同商議,派出代表去迎尊者。前去迎接的代表與尊者及仁波且一行在後藏的貝塘地方相會,然後一同沿著雅魯藏布江,經過後藏來到拉薩。尊者在藏傳教達九年之久,仁波且追隨尊者時間最長,從入阿里迎請直至一○五四年尊者在聶塘圓寂,他一直在尊者跟前,在尊者諸弟子中,以他依止年歲最長,所學最多,處於大師兄地位。仁波且生平僅有五師,印度二師,西藏有三位,在這五位上師之中,他最敬重的便是尊者,昔後藏中,一切譯師智者集會之處,有一泥灘,他盡脫衣服掃除泥穢,不知從何取來干潔白土覆之,於尊者前作一供壇,尊者笑曰:「奇哉!印度亦有類似汝者」。仁波且曾雲:「我慢高丘,不出德水」。對上師比敬不勤,於眾生更無悲心可言矣,對誰還會敬重呢?仁波且事師極謹,於此不便詳說,只略舉一例明之。如昔仁波且服侍尊者,師每大便,乃至糞穢皆必以手捧除之,一次出傾之頃,即得大神通,能見大鵬所飛歷十八日之遠程中一切事情,此蓋即事師而得功德。另外,仁波且也非常注重修持,他遇有急事,則行五種供養:一.供三寶,二.承事僧眾,三.供朶馬,四.造泥塔,五.誦經。尊者對他也十分讚賞,許為心傳弟子,如尊者在藏常患頭痛,呼他囑以手撫其頭,謂曰:「汝心良善,手觸吾即安」。就這樣,仁波且追隨尊者十五年,尊者把所有一切顯密教授都傳給了他,尊者時以《菩提道燈論》、《菩薩寶鬘論》授之,他問「最上密如閻摩王法,內外壇場皆曾以教眾,何以但以此二論授我?」尊者告知:「我若不遇汝,則此二論,將無人能解,故特予汝」。有人以為噶當派沒有密法教授,這是非常錯誤的認識,尊者傳密法極為謹嚴,一般不在眾會普傳無上密,但對仁波且、俄·雷必喜饒及第一世五智喇嘛彌伴等卻盡傳了密乘無上心要,如對仲傳了《密乘四部續》教授和《成就心要類》教授,所以尊者不是不傳密法,噶當派也並非沒有密乘教授,尊者名著《菩提道燈論》中有「由顯入密」教導,說明是顯密並重的。尊者在桑耶寺時,曾把密咒行的多種方便和大手印教法等眾多教授傳給仁波且,但他認為一般人對於密法如言取義的粗行過失的緣故,深加隱密,不輕易示人。雖於顯密教法均得究竟,但常講《般若八千頌》、《八千頌大疏》、《略疏》、《二萬光明論》等,對於密法,不多宣說,然而對於密咒的《智成就論》已曾作譯校工作。他住耶巴時,自念末世有情,濁情深厚,今師長在世,須請一永利有情之教授,遂日日請問法義,以尊者之答而成《問答摩尼鬘》(此論以問答為體,為教授之精華,內分二十三品,譯可十卷以上,總攝頌文為《菩薩寶鬘論》)。阿底峽尊者圓寂後,仁波且成了噶當派新的領袖人物,如尊者將入寂,其弟子請問法要,謂:「師去後,我當修定耶?」尊者雲:「定不是法。」問:「終身講經如何?」尊者雲:「講經權非法要,當依仲敦巴舍世間心,修出離心也」。
尊者一○五四年在聶唐圓寂,水羊年(1055年)仁波且在聶唐主持了悼念尊者的儀式,並在那裡建了一座寺院,該寺由仁波且主持,龐頓出資創建,名古朋寺。該寺分前後兩進,由於正殿主供鍍金卓瑪佛像,此像乃尊者自家鄉印度薩霍爾帶來,因此該寺又名聶唐卓瑪拉康(意為聶唐地方的度母佛殿)。又因該寺坐落在聶唐地方,故又稱聶唐寺。仁波且將尊者骸骨存放在聶唐度母寺的寶瓶內,寺內塑尊者像,留有壁畫,以供後世瞻仰。這以後,他回家鄉去了一次。不久,藏北當雄一帶的地方頭人集會,派人請他到熱振地方傳教。火猴年初(丙申,1056年)受達木(今當雄)迎請,他帶領尊者其他弟子,連同尊者遺體一起搬到了熱振地方(今林周縣),同年修建了熱振寺(一說為1057年),將尊者遺骨供奉在熱振寺的銀鑄靈塔中。熱振寺是《噶當寶籍》等許多教典中懸記的聖地,受過尊者盛大稱讚,是法王仲敦巴師徒的寺廟,成為噶當派教法的源頭,噶當派就是以熱振寺為根本寺院,由仲敦巴傳承尊者的教旨而逐步發展起來的。他以後一直住此寺中弘法傳教,大約住寺九年,領導著尊者的其他門徒和他新收下的弟子,他一生雖未受過比丘戒,以白衣傳法,但他持戒極嚴,一切尊照戒律界限而作,非為末世白衣之浸無矩度也。如他觀見一修密者飲水,舉杯即飲,因問之雲:「汝不念三寶恩乎?」另外,他佛法精深,傳教極廣,對於各種經論皆已通透,如對尊者傳下的菩提心修法,他更是心領神會,在自著之「要門八座法」中詳論了發心法的修習。因此而弘傳盛大了噶當派,以居士之身勝過其他比丘僧,將一生奉獻給弘揚佛法事業上,也正是因此,他得到了尊者其他弟子也就是他的師兄弟們的支持和愛戴,師兄弟們如敬師一樣敬重他,如尊者三大弟子中的俄·雷必喜饒雖與他是師兄弟,但卻很尊重他,曾幾次到熱振寺去求教。仁波且在熱振抱病時,貢巴瓦在生區,相距三日程,貢即知之,乘空而往慰問,不由門入,仁波且力訶斥之,謂神通乃可羞之事。又熱振有上下二寺,一寺作法,缺糧,眾皆驚恐。貢巴瓦雲,不妨,有人已送至半山。後果然。眾散後,仁波且責之,謂有功德,當善隱藏勿炫耀,因此禁現神通,遂成噶當定製,這也是符合釋迦遺教的,釋迦佛曾雲:「凡我弟子,不顯神通」。因噶當派不涉及政治,不以神通惑世,戒律清凈,一心為度化眾生,當時的藏族僧眾曾盛稱噶當派有德行,也最受群眾支持。仁波且於藏歷第一饒迥之木龍年(甲辰,1064宋治平元年)圓寂於熱振寺,世壽六十歲,他常駐錫熱振寺,因此該寺留有他很多遺跡,寺內除了有他靈骨塔外,還有他所住過的岩洞,寺院及寺內有他的法座和著名的熏香百供塔。關於仁波且的弟子,見於記載的高足有五十餘人,其中最主要者為博朵瓦、普瓊瓦、謹俄瓦三昆季。博朵瓦·仁欽賽,是他大弟子,尊者在耶巴時,他聞習了尊者的修持次第,又在熱振寺從仲敦巴學習教誡,仁波且圓寂後,他任熱振寺堪布,他是仁波且事業的得力繼承者,博朵瓦對仁波且也十分敬重,他曾教示謹俄瓦諸人:「汝能值遇如此菩薩,我之知識,如教奉行,實屬大福,今後莫覺如擔,當為莊嚴」。普瓊瓦·宣努堅贊是仁波且二弟子,原在聶唐隨尊者習法,尊者圓寂後,隨仁波且到熱振寺學噶當教誡,並奉上師之命為幾位弟子講授《俱舍論》。仁波且對普瓊瓦非常器重,將尊者密法噶當第十六章教誡僅授於他,此法之傳承是當年尊者與仁波且居於葉爾瓦拉日山時,尊者答覆幾個重要弟子問題並述說仁波且之事跡,並告知仁波且為宣講未來所化之事,要他終身奉行第十六章教誡。之後,尊者與仲敦巴又將第十六章教誡傳授給俄·雷必喜饒,雷必喜饒則傳授於阿里的喜饒堅贊,喜饒堅贊傳格西普瓊瓦,普傳絳山仁清堅贊,開噶當派「口訣」一系。尊者與眾弟子問道錄全名為《噶當寶籍》(或《噶當書》、《噶當師弟問道錄》),這部書是尊者門下師徒秘密傳授的教法,未在世上廣泛傳授,其中仲敦巴仁波且請問尊者的問道語錄名為《祖師問道錄》。有廣本和略本尊者傳,噶當十六明點傳承師別傳等匯編;由俄·雷必喜饒和枯敦等請問的名《弟子問道錄》。謹俄瓦·次程巴是仁波且三弟子,他二十歲時到熱振寺,師事仁波且,因常隨上師左右,故稱謹俄瓦,意為「眼前人」,他亦從仁波且得秘密指授。
仲敦巴仁波且肉身雖入滅了,但他化身會象《噶當書》中記載的那樣,會常入世間度化眾生。如後來的三世章嘉活佛在藏地時,一次舉行會供輪祭祀活動,在返回途中,從柏林深處突然出來了一個衣袖搭在肩上的乞丐,堪欽多傑強對章嘉說:「若有尼泊爾章噶(尼泊爾貨幣),就施捨給他吧!」章嘉問侍從:「有章噶嗎?」轉眼之間,那人卻不知去向了。土觀活佛曾親耳聽章嘉說,那人可能是仲大師。《噶當書》中就有這樣的話:「我的真正化身,多次裝扮成比丘,模樣如同貧苦的叫花子」。最後,我以古代大德的話來讚頌仁波且的功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