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救孤蟬公主受傷 醫創瘢國王懸賞

話說寶德聽了葬蟻之事,將妙善主教訓了一番,她一邊連連稱是,一邊待娘娘住口之後,便又接看說道:『母後有所不知,螞蟻雖然是微小的蟲類,但到底也是一個性命,孩兒看了它們兩隊爭斗,死傷累累,好生凄慘,心上十分不忍,故設法將它們排解開來,以免繼續的殘殺,那些螞蟻也好似有靈性的一般,卻並沒有一個咬了孩兒呀!』她正說到這里,恰好妙庄王也回進宮來,問起人家在這里講些什麼?寶德又不免將此事告訴了一遍,妙庄王聽了也笑著說道:『這孩子聰明伶俐,別的都好,只是生就這種古怪脾氣,全沒有小孩兒家的氣息,舉動有些像老佛婆一般,使人不大快意。還得你多費一點心,好好的教導,使她改了這種習慣,才討人歡喜哩!』寶德後唯唯應諾,妙庄王這一席話,在妙善公主聽了,倒不在意。可是妙音、妙元兩位公主聽了,十分快意,把剛才一片氣苦之情,完全壓下,漸漸的滿面春風,露出笑容來了。她們明知妙善公主這種脾氣,生就在骨子裡,終究是更改不得的,父王既然有這幾句話,由她鬧下去,一定有失歡的一日。本來呢,古人說得好,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又說三歲定終身,這就說人的生性,從小到老是永遠不會改變的啊!妙善公主既然生就了佛性婆心,任你外界的力量如何,休想改變得她一分一毫。寶德後雖時常用溫言去勸導她,她依舊是我行我素,半點不動心。有一天正是炎夏,傍晚時候,她因為室內悶熱,到外邊散步。走在柳陰之下,清風徐來,甚覺涼快。便在柳陰之下的石凳上坐看納涼,好風送爽,清靜異常。有一隻孤蟬,倚在枝頭,不住叫著,好似在那裡自鳴得意。妙善公主在這一片天機寂靜之中,忽然一個人自思自想道:世上的人,勞勞碌碌爭名奪利,到頭來終不免遭到許多魔難,受盡一切苦厄,至死不悟,多麼可憐啊!如何想個方法出來,使舉世的人都大澈大悟,免了塵劫才好。因此她的思路,越想越遠,凝神靜坐好似入定的一般。正在出神的當兒,那一片很和悅的蟬聲,忽然急噪起來,似乎遇到了甚麼侵襲,這一妙善公主心上一驚,把遐思收住,循著叫聲尋去,只見一根綠柳枝上,一隻鳴蟬抱在枝頭,嘶聲極叫,旁邊另有一隻螳螂,兩把利斧已將那隻蟬抓得牢牢的,昂起了細長的頭頸,正待去咬來吃哩!妙善公主見了如此情形,暗想那隻分明是在那裡向我求救,我若坐視時,她的一條命就斷送在螳螂爪牙之下了。好得那枝垂柳並不算高,站在石磴上盡管攀得夠,她於是便不遲疑走將過去,立到石磴上,一伸手就去捉那螳螂。那螳螂見有人來,急撇了蟬,舉起他一對利斧來斫公主的手。那隻蟬得了如此一個好機會,吱的一聲,刷翅飛去。公主看得一呆,那隻右手正待抓住螳螂,現在見蟬已飛去,不勞再去捉它,欲將小手縮回,不料在此一轉念之間,那螳螂的利斧,卻毫不留情的斫住了她的手背,使勁的一拖,早深入皮肉,拖出兩條一寸多長的血路,鮮紅的血直冒出來。公主當時受了此創,痛澈心肺,不料手上一吃痛,眼前就是一暗,兩隻腿隨之酸軟起來,一個站腳不穩,倒栽蔥一般跌下石去。這一跌非同小可,右額角正磕著一塊石子,成了一個小小窟窿,左足踝又摔在樹根之上,扭脫了筋,頭上血流如注,妙善公主如何經得此等創痛,故立刻暈厥過去,不省人事。醒過來時,已在寢宮的卧榻上,直到覺得滿身疼痛,妙庄王和寶德後都守在旁邊,人家都著手忙腳亂的情形,見她蘇醒,都道:『好了好了!如今清醒來了。』公主才想起剛才的事情,覺得痛的厲害,頭上的瘡口已經裹好了,足踝的脫筋尚沒有拍上,這兩處的疼痛格外難熬,不禁哼呼呻吟起來。讀者諸君,你道她昏倒在綠柳樹下,如何會到寢宮?原來寶德後獨自坐在宮中,好久不見妙善的蹤跡,心上十分記惦。便叫宮女到園中去找,找到樹下,見她滿頭是血,昏迷不醒的跌在地上,於是忙了手腳,急急奔回宮中,告訴了寶德後,大家才七手八腳用軟墊將她抬回宮中,敷上止血葯,裹了瘡口,好容易待得她蘇醒過來。當下妙庄王便向她問道:『兒啊!如何跌得這般模樣,如今又覺得身子怎樣?快快的告訴給為父的知道。』妙善公主雖然心憚妙庄王的嚴威,明知說了出來,一定要受到埋怨,但她生性就誠實,不肯打半句謊語,硬著頭皮將剛才驅螳救蟬以及跌撲的情形,是一是二的講了出來。妙庄王聽了不覺搖頭砸嘴的說道:『兒啊!我不是常常向你說,叫你不要干這些無益之事,你偏不肯聽,今天為救一個鳴蟬,就跌得這般模樣,豈不是自討苦吃么?俗語說得好,吃一番苦,學一回乖,今天你既然吃了這么一個大苦,往後去總該牢記,不要再任性的胡鬧了。』公主聞言,只得連應了兩個是字,接著又呻咽起來。此時寶德見了她那種痛苦的神情,十分傷心,也向她問道:『兒啊!你如今到底覺得如何?』公主忍著痛答道:『滿身都有疼痛,只是右額與左足踝痛得更是厲害,左足踝還有點像脫落的一般哩。』娘娘便用手去在她左足踝上一摸,骨臼果然不銜接了,急得直跳起來,連說怎好怎好!妙庄王便傳旨去宣了一位大夫入宮,替她接骨上筋,又開了藥方給她吃,忙亂了好一會,疼痛少止,悠悠的睡去,大家方才定心。妙善公主這么一睡,就是個把月不能起身,竟似生了一場大病,若在旁人以為蟬和螳螂的緣故,累自己吃如此的大苦,一定要生怨恨之心。可是這位公主卻大大不然,她一些兒也不懊恨,反以為如此一來,身體上雖吃了點苦,心中卻得到萬分的安慰,纏綿在床第中,並不感受到多少痛苦。一月之後,漸漸的起坐,步履如常,足踝上的傷已經完全好了,其餘如手背被螳螂抓傷等輕微的傷痕,也都退盡,只有右額角的創處,還不肯合口。大家又不免求取好葯給她敷擦,又經過好多日,才算收功,但額角邊卻添了一個龍眼大小的黑瘢,好似美玉上有了瑕疵,很不雅觀。寶德見了此瘢,心中甚是不悅,向妙庄王說道,好好一個如花似玉的美貌女孩子,現在額上有了一個瘢,豈不損了美觀?我想國中不乏善醫才人,陛下又貴為一國之君,若是降旨招求,找個靈驗方兒,來治女兒的創瘢,想來不是難事,陛下何不下詔試試呢?妙庄王聽了,點頭稱是。次日臨朝,真的降旨廣求治瘢的良方,說如有人退得三公主額上瘢痕,賞白銀千兩,封為御醫之職。此旨一下,國中大夫希圖重賞,爭著進獻方葯,端的絡繹不絕,可是依他們的方法試去,一連試了幾十種方葯,竟沒有絲毫應驗。妙庄王心上不悅,以如此一座大國,竟都是些庸醫,沒有一個有本領的人物,看來女兒額上的瘢痕,是終於沒法子除去的,美玉微瑕,怎不叫人惋惜。他自顧的著惱,事有湊巧,此時卻來了一位奇人,正是

莫愁瑕不去 尚待有緣人

欲知後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

THE END